这些未知的消息并没有让齐泽担忧。
　　因为这条偷渡的路线，他在上次出海后，就已经上报给了组织。
　　现在最重要的情报又送出去了，“猎鸥”计划可以收网了。
　　这些变数，影响不了大局，甚至可能会救下那几十个人的性命。
　　晚一天出海，就给了警方更多救援的时间。
　　一切都要结束了。
　　想到这，齐泽轻声笑了笑，安心睡了下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五点。
　　他推开窗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披着外套走到了甲板上。
　　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也懒得搭理，依靠在栏杆上，望着海平面发呆。
　　没多久，头上还裹着纱布的黎芷月走到他身边。
　　他没有看她，只轻声问了一句。
　　“还痛吗？”
　　黎芷月没有回答他，只是透过昏暗的灯，看着他手腕上的伤口。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站着，直到火红的朝阳升起，她才终于开口。
　　“要结束了，是吗？”
　　齐泽也没有说话，脸上却绽开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黎芷月也跟着他一起笑起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来了。
　　两个人默契地转身，一起往后舱走去，黎芷月看着不远处的灯塔，语气里带着一丝期盼。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齐泽负着手，声音里满是释然。
　　“金盆洗手，找个小渔村安度晚年吧。”
　　黎芷月那句“我可以做你邻居吗”刚浮到嘴边，就收住了。
　　因为她看到灯塔那个方向，开来了几艘军舰，军舰上方飘摇着鲜红的旗帜。
　　这里是绥南海域，能见到这些船，那就意味着，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她带着满眼震惊看向身边人，却只看到了他眼底的泪水。
　　齐泽，不，是陆砚舟，对着那和朝阳一般火红的旗帜，举起了残缺的右手。
　　黎芷月心头，猛地震了震。
　　她正要说话，却听到船舱里传来了尖叫声。
　　“条子！出事了，六哥！”
　　“他妈的，有内鬼！”
　　陆砚舟自然也听到了这些声音。
　　他和黎芷月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放到了一旁的救生艇上。
　　现在船上乱成一团，他们还有时间，便一起用力把小艇推下了海。
　　逃生梯撒开后，陆砚舟推了黎芷月一把，要她先下去。
　　她自然是不肯，用那双黝黑的眼睛定定看着他，语气分外坚定。
　　“你手上有伤，你先下去控好救生艇，我会游泳，等下直接跳水，能节省不少时间。”
　　时间紧迫，陆砚舟知道她的提议是最好的办法，便攀着梯子先下去了。
　　他顺利落到救生艇上后，连忙抬起头，可看到上方的情形后，他的瞳孔蓦然睁大。
　　黎芷月已经翻出半个身体了，却被周廷一把抱住，拖了回去。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周廷身体瘦削，一时之间不是她的对手，情急之下便扯着喉咙喊了出来。
　　“六哥！黎芷月开走了救生艇想逃！”
　　话音刚落，一大群人就往尾舱赶过来。
　　黎芷月的心一下乱了，手上收了力气，被周廷挣脱了。
　　他抽出腰的刀，就往黎芷月的腿上扎去。
　　她闷哼了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抡起胳膊把周廷砸开了。
　　她抽出那把插在腿上的刀，听着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声，转过身体。
　　用那把沾着她血的、削铁如泥的刀，斩断了绳子造就的梯子。
　　哗啦一下，十几米长的绳梯落入海里。
　　没了牵引物，救生艇被海浪打着、海风吹着，往远处飘去。
　　陆砚舟不知道船上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了黎芷月对着他，遥遥挥起了手。
　　他死死攥着手里的绳子，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小艇的方向，只能看着那座铁质的渔船离自己越来越远。
　　海浪的声盖住了别的声音，他什么都听不到。
　　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口攀升起来，往四肢处蔓延着，蚕食着他最后一丝理智。
　　直到轰隆的军号声从上方响起，他才猛然惊醒，抬起头，看向那鲜艳的红旗。
　　下一秒，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爆炸的巨响。
　　他转过身，看见了一团炽热的火焰在海面烧了起来。
　　是一艘船，用自燃的方式，与漫天霞光争辉着。
　　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座亮着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