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思不多,虽然也读书习字略通明理,可于谋算上却并不会因为重生一次就变得精明,她只能靠着对于陆执年性情的熟悉,还有阮家那头知晓的事情想出眼目前最周全的法子。阿兄说她做的对,她便没了后顾之忧,只细软着声音说道:“我想麻烦阿兄一件事情。”...
小女娘窝在软榻上,抱着绒毯绵软地唤他阿兄。
乌发细软垂在颈侧,露出一小截白皙脖颈,缀满细碎光芒的杏眼宛如乌泉,望着他时隐隐藏着一丝不确定。
像是有些不安自己头一次以心思算计于人时是否失了分寸,想要求得认同和安抚。
裴屿眼里漾出几分柔软,消解了眉眼间冷厉:“你做的很好。”
凝烟骤然欢喜:“真的吗?”
见他颔首之后,她眼眸弯如月牙,多了信心,连腰板都挺直了起来。
“我只是觉得陆家不好应付,我与陆执年这婚约定下多年,又是皇后下过懿旨的,要是没有足够的理由就直接退婚,他们必定会于婚事之上纠缠,绝不会轻易让陆执年身上名声有了瑕疵。”
“还有阮家那边,我不信任阮家的人,也怕他们跟陆家联手以尊长身份压我,所以想要退婚就得先与阮家断干净,否则两头牵扯最后落了恶名的只会是我。”
裴屿温和说道:“你想的是对的,此时与陆家翻脸并不明智。”
凝烟得了鼓励之后,先前惴惴不安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她心思不多,虽然也读书习字略通明理,可于谋算上却并不会因为重生一次就变得精明,她只能靠着对于陆执年性情的熟悉,还有阮家那头知晓的事情想出眼目前最周全的法子。
阿兄说她做的对,她便没了后顾之忧,只细软着声音说道:“我想麻烦阿兄一件事情。”
“我手下无人,想要查阮姝兰的身世不易,先前闹起来后三叔他们恐怕也会想办法遮掩她出身,周全她与我父亲血脉之事,我想请阿兄帮我查一查她的来历,还有她在入京前的事情。”
裴屿没有拒绝:“我听沧浪说,你已经托铖王妃去查了。”
“姨母久居后宅,手下那些人做做寻常事还行,可想要查阮家的事需得让铖王出面。”凝烟眼睫微闪,“我不信铖王。”
“那就信我?”
“你是阿兄……”
“不过义兄妹而已,你怎知我待你是真?”
凝烟被他问得呆住。
裴屿声音并不急厉,可说出的话却让她脸色发白。
“你与我相识不过两三日,我与薛姨那些过往也只是我一面之词,不过短短相处,你怎么就知道我与你那长兄不同,知道我之前所说的那些不是为了取信你胡乱编造?”
“有龙纹佩……”
“你昏迷一夜才醒,醒来衣物早已更换,随身之物自然遮掩不住,我若是存心想要骗你,别说半枚龙纹佩,就是再麻烦的信物都能寻来。”
裴屿看着眼前这太过轻信于人,毫无心机的小女娘。
“先前䧿山之上你已袒露身份,你应该听闻过我与世家之间争锋,为着漕粮贪污之事,我跟他们早已明刀暗箭,见了血光,不择手段对付他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怎知道我先前百般护你不是为了你身后阮家,与你亲近认你为义妹不是为了与你有婚约的陆家。”
“我取信于你,也许只是想要借你来谋算他们。”
见凝烟脸色攸地苍白,微张着嘴神情无措。
裴屿有些心软,却还是对着她道:
“你可知道阮家的事情若是被我查出,阮家从此便会为我所制,捏着那外室女的把柄就能钳制阮鸿及整个阮国公府,而且我若真想对付陆家,只凭你身上婚约就能搅得陆家天翻地覆,将你当成了刀子剐掉陆家一层皮肉。”
“凝烟,世上之人无所求者极少,特别是你身上有利益可图之时,轻易交付信任是会吃亏的。”
他循循善诱,语气不重却如轰雷。
颜疏桐轻咬着嘴唇如同被刺穿遮掩皮子下的狼狈,满是难堪。
上一世她就是因为太过信人,才会让自己落到那般地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苟活数年,被人扒干了皮肉吸干了骨血凄惨而亡,重活一世她的确该汲取教训,不该这么容易轻信别人。
可是……
“阿兄不同。”
裴屿不一样,她能感觉到他待她与阮瑾修他们的不一样,也分得清楚他对她有没有恶意。
如果他真像是他说的那样,又怎么会自爆其短来提醒她?
“阿兄不一样,我知道的。”凝烟执拗。
裴屿想说你知道什么,你怎知不是我特别会伪装,特别会骗人,只是话到了嘴边,瞧见她泛了红的眼圈和悬于眼中的泪珠子,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罢了,本就是养在屋檐下的娇花,怎能盼着心思城府。
裴屿递了方锦帕给凝烟,见她扭过头时垂着眼睫像是受了委屈在置气,他道:
“你于阮家的事上吃亏,该学着如何保护自己,我虽与旁人不同,可你也该防备些,否则我若起意伤你,你岂不危险?”
凝烟埋着头不吭声。
裴屿轻叹了声,将锦帕收了回来:“好了,阮家的事情我会帮你查。别气了,晚间想吃什么?”
见她不说话,他颇为耐心地说道,
“昨儿个别庄送了只五六个月的羊羔过来,肉嫩鲜美也没什么膻味,秦娘子说你伤浅吃些不碍事。”
“晚上我让人做了锅子,再烫些青菜和其他东西送来,还是你有什么其他想吃的,要不然熬了鱼汤做些素汤鱼面,吃了对你身子好。”
他徐徐说话,声音刻意放轻。
哪怕依旧如山石碎玉透着清冷,可却能听得出话中轻哄。
颜疏桐觉得自己格外不争气,明明是她自己做的不好,裴屿是在教她,掰开了揉碎了教她从未有人告诉她的为人处世,防人之心,可是她却还是觉得委屈得很。
这会儿他放下身段来哄自己,那般冷厉不近人情的人突然跌入凡尘,她眼里反而更红了,半晌才垂着脑有些含糊不清地道:
“要吃羊肉锅。”
顿了顿抬头,
“阿兄陪我吃。”
裴屿愣了下,瞧着她红着眼圈却依旧执拗,突然就笑了:“好,陪你吃。”
终归有他护着。
小孩儿娇憨些便娇憨些吧。
谁敢朝她伸爪子,拔了就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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