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澄没有夸张,她若真的想画,确实可以信手拈来。同一个尺寸的画,别人或许需要一个星期,或者两三天,她三五个小时甚至更快就可以画到完美。是完美吧。反正别人是这么说的。...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丫头,她小小一只,牵着宋澄的手,粉雕玉琢的脸上洋溢着纯真灿烂的笑,声音跟百灵鸟似得喊他,“爷爷你好。”
他沉着脸也没把人吓到,反倒凑过来,眉眼弯弯,小手一伸,“爷爷,我叫望舒,今年五岁。”
她想着,自己以后有家了,爷爷也是她的家人,喜悦之情不言而喻。
浑身透着灵气的丫头,性子活泼开朗,刚来那会儿笑声洋溢可以洋溢整个偌大清冷的宋家,和谁都聊得来,很快和管家阿姨都打成一片。
没谁不喜欢她的。
宋山目光变得惋惜和悲悯。
再见不到了,那个小太阳一般的小姑娘。
是他们宋家欠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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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天总是变幻莫测,方才还大阳天,转眼乌云密布,雨滴淅淅沥沥的落下,砸到车顶上,又从车窗滑落。
宋望舒一直沉默的坐在车里,盯着外面的雨,此刻仿佛世界都是静谧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想。
外面有行人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蒙着头在雨中奔跑,有的在街边檐下等雨停,有的打着伞行色匆匆,还有挽着手撑一把伞悠闲漫步的情人。
她看到有个小女孩在雨幕中蹦跳着,双手兴奋的在空中挥舞,仰着头,湿了头发和衣裳也浑然不在意。
身后女人撑着伞在旁笑着看,并未阻拦。
宋望舒多看了几眼。
她想,小女孩肯定兴奋的哈哈大笑,“妈妈,好大的雨呀!打在脸上好凉!”
女人大抵会温柔又无奈的回她,“你现在是开心了,若是生病,可得自己受着,吃药的时候别跟我嫌苦。”
车子一直平稳的朝前方行驶,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小女孩已经牵着女人的手,仰着头抹了把脸上的水,笑容灿烂又可爱。
宋望舒也莞尔,将五指搭在窗边,下颚轻轻抵住,目光追随到很久不见二人的身影依然舍不得收回。
半个小时后到家,司机喊了好几遍,她才回神。
下车,司机把爷爷送的东西小心翼翼置于客厅,然后离开。
这个点家里格外冷清,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她刚坐到沙发上,宋澄来电。
“印象怎么样?”母亲开门见山。
宋望舒先是沉默了两秒,答,“挺好的。”
“那苏老那边我给你安排,你俩以后常见见,多相处相处。”
“妈,是挺好的。”宋望舒突然道,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我不想相处,可以吗?”
“既然不错为什么不试试?”宋澄一如既往的替她做好决定,不容置喙道,“改天你俩单独吃个饭,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宋望舒心中升起比起从前很多次都强烈的躁意,无处遁形。
“那我说印象不好呢?”
“望舒。”宋澄沉沉的喊她,“别赌气,或者你是在质疑我挑人的眼光?我是你妈,我能害你吗?”
“我在公司每天忙得晕头转向,还要操心你的事,是为了什么?”
“我希望你不要遇人不淑,能找到一个配得上你,适合你的婚嫁对象,起码男方的人品要保证婚后不会乌烟瘴气。”
“你能理解我吗?”
宋望舒一阵无力,她好想说点什么。
可从前一幕幕在脑海走马灯般闪过。
摔碎的杯子,满地的碎片,扎破的膝盖,声嘶力竭的争吵,满目猩红。
不过转瞬,她诡异的平静下来,再不反驳。
挂电话前,宋澄又叮嘱了一遍准备新作。
宋望舒绝望到有些麻木,她知道此时的状态不能再去那个画室,可仍旧自虐般推开了画室的门。
那一瞬,墙上的笑脸变得扭曲,满目的色彩变成了一团光怪陆离的画面。
空间都好似扭曲起来。
那个笑脸狰狞的声音响起,“哈哈哈哈哈哈,你又来了,小废物,画啊,今天你能画出什么来?”
她神色平静的走进去,哪怕什么都看不清,至少脚下的地板是真实的,凭着肌肉记忆就可以坐到熟悉的画板前。
白色的纸在她眼里已经成了一幅画,她看到了一枝干枯的粉色玫瑰,猩红的血迹从它的枝干中溢出,再没入一旁的漆黑中。
宋望舒狠狠闭上眼,缓了那阵眼前的眩晕,再睁眼时,画室终于还是那个画室。
她拿起色彩开始准备,思绪恍惚,也不知道自己面色惨白如雪。
一笔一笔,流畅快速且没有一点瑕疵。
宋澄没有夸张,她若真的想画,确实可以信手拈来。
同一个尺寸的画,别人或许需要一个星期,或者两三天,她三五个小时甚至更快就可以画到完美。
是完美吧。
反正别人是这么说的。
太阳落山,落地窗外被染上一片金色,也落到那个画画的少女身上。
外面是一片足以令人惊叹的花海,画室里满墙各样的画作,偌大的画室中央却是空旷的,木质地板干净散发光泽,摆的装饰品皆艺术感十足。
此时何尝不是一副美丽的画?
又过去了片刻,宋望舒缓缓收笔。
纸上赫然惟妙惟肖的画出了那副黑暗中枯萎流血的玫瑰。
风格暗黑却实在美丽。
她目光沉沉的弯起嘴角,将画笔缓缓放下,可余光瞥见落到白色衣裙上的一抹黑色颜料,很小一点,在一片白中格外显眼。
兀的呆滞了片刻。
下一秒,她像是疯了一般,站起身弯腰抓住那抹脏污,用力的撕扯,想把那块黑色痕迹的裙摆扯下来。
明明是纱质的布料,可任她如何撕也没撕坏。
足足一分钟过去,她的神色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疯狂。
女人总算放弃,双手捂住脸,瘫坐在地,从指缝溢出的哭声难掩痛苦。
再看不到半点‘小月亮’的模样,连嗓音都沙哑到人想捂耳朵。
“脏了,弄脏了......”
“妈,对不起,脏了......”
她的声声哽咽,让偌大的画室都被一种莫名的悲侵染。
耳畔是宋澄一声声的质问。
——“你看你,画个画衣服弄得这么脏,跟街头画画的有什么区别?”
——“坐姿歪到天边去,仪态课礼仪课学的的东西你都吞到肚子里去了?”
——“我们宋家的人,无论什么都要做到顶尖,画画也是一样。”
“望舒,别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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