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个小孩子并没有消失,此刻正坐在后座呆愣的看着他。在江云转过头的下一刻,那孩子突然咧开嘴巴,直直扑到了江云身上,朝着江云的后脑狠狠咬了一口。下一秒,这个孩子已彻底消失。...
等到江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大开的窗户不知在什么时候闭锁,只留孤零零的月亮映在玻璃上。
江云有些懵,扶着窗沿爬起来,窗外已是万籁俱寂。深蓝的天幕嵌着一轮弯弯的月亮,隔着玻璃向下望去,只看到一片黑沉。
苏荷还在吗?
想到晕倒前看到的那副场景,江云不由得心下一寒,直觉一股无边的凉意笼罩在他的头顶之上。百般思虑过后,江云还是下定决心壮着胆子去楼下看一看, 否则他无法安心。
这一没有停电。明亮的灯光里,江云靠在角落等待着最后的终局。电梯到的更快,江云悬着心脏走出了单元门,月光照在水泥地面上,无比澄澈透明。只是,找来找去却连苏荷的半点影子都没有找到。
江云站在楼前,望着苏荷掉下的那个窗口,黑洞洞的窗户紧紧闭锁着,看不到一点光亮。
明明就是从这个窗口掉下来的,地上却没有半点痕迹,明明亲眼看着苏荷摔得四分五裂,眼前却闻不到一点血腥。苏荷到底去哪了?她真的死了吗?她还会回来吗?
江云没有再想下去的机会了,一股细微的声响从他的体内传了出来,那是骨头折断的生硬。每一根骨头正在他的体内活生生断成小节,江云听着这密集的声响,感到了钻心的疼痛。
他已疼的直不起腰来,死狗一般倒在地上,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头滚出,江云狠狠咬着嘴唇,那疼痛却不因他的撕咬而减轻。一声又一声的闷哼响起,江云挺直身子,感到身体内的每个内脏都在渗出血来。而他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大股大股的鲜血从身后涌了出来。
慢慢的,江云适应了这疼痛,挣扎的幅度也小了很多。他就那样瘫软着四肢躺在地面上,周遭是明晃晃的沉寂,空中是孤零零的月亮。
皮肤上传来一层痒意,痒的重了便成了一种难耐的疼痛。江云全身的骨头都断开了,他无法起身,无法转头,只能被迫接受这所有的痛苦。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白嫩的皮肤上爬着蛆虫,此时此刻那蛆虫正一点一点啃食着他的血肉,tຊ真是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折磨。
不多时,一股钻心的痒意席卷而来,每一根骨缝都在颤抖,当第一颗小小的青苔长出骨缝钻出皮肤之后,江云的身体上慢慢长满了毛绒绒、嫩生生的绿色。
“啪嗒”一声,一个雨点儿落到了江云的脸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片刻后淅淅沥沥的雨水汇成雨幕笼罩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看着这漫天雨水,江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好想,今天他就要死在这里了,算了,就这样吧!
等到江云第二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还是躺在窗前,窗户正大开着,风并没有停止,仍呼呼往屋里灌着。
江云不可置信的抚遍全身,没有找到一点受伤的痕迹,好像刚才那刻入骨子里的折磨只是自己的幻觉。
顷刻间,江云全身的衣物全被水浸透,水珠顺着衣摆滴落在地上,聚成小小一摊水迹。现在的江云就像是刚从雨中出来,散发着浓重的水腥味。
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江云不由得想起了刚才的折磨,忙打开窗户向楼下望去,那怕距离很远,江云还是能分辨得出此刻的楼下是干干净净的,苏荷又不见了。
屋内响起了滴水声,一滴、两滴、三滴……江云的心绪也在这滴水声里兵荒马乱。他不敢再想,蹲下声堵住自己的耳朵,眼中满是恐惧和不安。所有的镇定在那场折磨里被击得粉碎,他蜷缩在角落里,每一寸肌骨都带着轻微的战栗,此刻的江云已完全变成了仓皇的野兽。
他就这样瑟缩在角落,任凭时间飞速逃窜,窗外的月亮升了又落,一转头就是新的一日。
苏荷没再出现,江云的生活也跟着陷入了平静。开始正常工作、生活,只是见过他的人都说他变了很多。
原来那个端方如玉,颇有绅士风度的江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胆怯的男人,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草木皆兵。
一些人认为江云疯了。
现在的他时不时会盯着窗户发呆,听到一点点水声就会躲进角落里,更重要的是他现在逢人就说他死去的妻子苏荷回来了。
人们说,是他实在受不了妻子苏荷的离世,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心理出现了问题。
现在的江云不需要扮演就已经是众人眼中心顾念亡妻的好丈夫,是这世间难寻的深情人!
清晨,卧室门由打开了一条缝隙,江云却不在床上。厨房里又亮起昏暗的灯光,一个身着白裙的背影正伏在案板前切着什么,刀刃劈在案板上发出咚咚声响。人影哼唱着古怪的曲调,声音嘶哑,听起来像辆报废的火车,行驶起来时断时续。
难道,苏荷回来了?
凑近一看,原来不是苏荷,而是江云。
此时的江云头发已经过肩,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眉眼,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带了几分阴郁的色彩。许是久未出门,他的皮肤少了血色,透着不健康的青白。身形也越来越单薄,套在宽大的白裙子里,单薄的像个纸人。
炉灶上的小煮锅已噗噗冒着热气,江云掀开锅盖,水蒸气就弥散开来。这洁白的云雾柔和了江云身上所有突兀的轮廓,这一刻的他与苏荷没有什么区别。
江云俯身搅弄着锅内的液体,半晌过后他端着两个青瓷碗走出了厨房,将那两个碗相继搁在桌上。
碗内是两碗牛肉粥,红白交错,看起来极为恶心。江云却没有觉察到这种恶心感,面无表情的将那碗粥吃了个干净。桌上的小花瓶内插着几支含苞待放的栀子花,醉人的香气弥散在江云周围,使他看起来格外怪异。
餐桌右侧,是一面墙,原本空荡荡的墙壁上 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相框,相框中是苏荷与江云的合照,看起来亲密又诡谲。
屋内又恢复了沉寂。
纱帘无风吹起,飘飘荡荡,像极了美丽的裙摆。滴水声时不时响起,卧室门口、窗台下总会出现一点吹不干的水痕,栀子香四溢着,弥散的花香在屋子里来回回荡,让这沉寂也变得不沉寂了。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无波无澜的过下去,谁曾想今夜归家的江云却撞到了一个人。
江云浑浑噩噩的结束了今天的行程,按照时间踏上了归家路。说来也奇怪,他的身体里像是植入了一个芯片,控制着他的言行和思维。
今晚却有些不同,和以往的明月高悬不同,今天的月色有些暗淡。
汽车孤零零行驶在马路上,道路宽广,来往车辆却只有这一个。
车轮前方似是轧到了什么东西,感受到阻碍,江云不得不下了车。只是绕着车看了一圈,却什么异物也没有发现。
江云又上了车 。不过,这一次他的眼神似是清明了一些,恢复了一点微弱的神智。
汽车继续前进着,前方似是出现了一个人影,伴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江云终于看清楚了人影的模样,是个极为瘦弱的女孩子。
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马路中央的小孩,江云无端觉得熟悉,再一眨眼,那孩子就不见了。
幻觉吗?
江云没有在乎这个有些熟悉的孩子,继续向前行进着,当汽车绕过转弯处时他不经意间瞥了后视镜一眼,这一眼让他看到了极为可怖的一幕。
方才那个小孩子并没有消失,此刻正坐在后座呆愣的看着他。
在江云转过头的下一刻,那孩子突然咧开嘴巴,直直扑到了江云身上,朝着江云的后脑狠狠咬了一口。
下一秒,这个孩子已彻底消失。
伴随着一阵尖利的疼痛,一股红色的薄雾从江云的眼睛中钻出,等到江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的眼神已是一片清明。
江云怔怔望着后座,他终于认出了方才的孩子,那个无比瘦弱的小女孩原来是孟然然的女儿。他没有想到,只是一次看不过眼的出手,竟然换来了孟然然一连两次的帮助。
江云又想起了母亲,那个和孟然然一般被丈夫虐打的女人,明明已经赌上了所有的人性,他的眼中还是划出了眼泪。江云想到了苏荷,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无论苏荷是人是鬼,他确实完完整整杀了苏荷三次。原来自己已经和父亲没有什么区别了啊!
想到这里,江云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苦笑,那个幼年的孩子终于长成了野兽,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比他的父亲有了更多的兽性,更像一个禽兽。
眼下又能怎么办呢?
他与苏荷之间早已是不死不灭的死局。现如今他还没有死,苏荷是不会放过他的。江云不想死,好不容易爬到了这一步他怎么甘心看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付之东流,那就拼了吧!
只是这一次,他得做好十足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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