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姨用手指勾起了美人的下巴,指尖在她脸蛋上轻轻一滑,嘴里称赞道:“阿林啊,你瞧瞧这脸蛋,你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脸蛋吗?”那叫阿林的弓着身子,笑道:“如此漂亮的脸蛋世间少有,我啊也是今儿才见到。”“是啊,”翠姨说着还轻叹了一声,“生得这般美就罢了,皮肤也是顶好的,吹弹可破,真是叫老娘羡慕!”...
他的喊声悲愤、凄厉,这在监狱里本也算不得稀奇,但那句“犯了偷心罪”倒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一时间,地牢死一般的静寂,众人都朝他看了过去,或是好奇,或是讥讽——
有人觉得他在胡说乱道,啐了一口道:“兄弟,就你这一副要死不活的衰样还偷心大盗?”这话一出,和他在同一间牢房里的另一位接着道:“老三,话不能这么说,说不准这位兄弟,偷的是猪心羊心牛心呢……”
赤裸裸的嘲讽引得方才还哭天抢地喊冤枉的一众囚犯们“哈哈哈哈”大笑。没人相信“偷心贼”的话,这些看热闹的都只当他是被抓进牢里受了刺激说了句疯话。
他们依旧在笑,笑得很夸张,一边大笑一边指指点点,好似终于在这暗无天日枯燥麻痹的囚禁里找到了一点乐子。
“砰砰砰——砰砰砰——”
这时,“偷心贼”的头突然在墙壁上用力地撞击了几下,这样激进且自虐般的行为打断了其他人的嘲笑。
众人怔愣地看向他。心想,这不仅仅是个疯子,还是个敢对自己狠的疯子。疯子是可怕的,是令人畏惧的,而对自己够狠的疯子更让人觉得怵栗。
有几个囚犯本来是在狂笑,但因为“偷心贼”这莫名其妙的一出,愣是收住了笑声,可又因为收得太急,其中有一位竟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咳——”
头撞墙的声音变成了密集的咳嗽声,看“偷心贼”笑话的那群人又将视线投向了此时肺都要咳出来的囚犯。他眼里的泪水缓缓流出,本来斜倚在牢门边的身子忽然倒地,捂着喉咙痛苦地呜咽。然而这一幕却并没有引得任何人的同情,似是已见怪不怪。渐渐地,咳嗽声、呜咽声变得浅而淡,直至消失,他们才又继续叫喊喧闹。
岐奉行目睹着这诡异的一幕。方才那躺倒在地的囚犯已然命悬一线,但竟没有一个人出声帮助。就连狱卒也只是冷眼观望,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那囚犯窒息而死吗。还是说,在狱卒眼里,都已经是囚犯了死了也没什么?岐奉行没去多想,他一点不想管人界的事,所以他也是没有出声帮助的其中一位。
人界事自有人界当官的管,他管不着,也懒得管。
岐奉行再次看向了“偷心贼”,眼前的这位,他倒是好奇得紧。不仅仅是岐奉行,看完乐子的其他人似乎也在等待着偷心贼再说些什么。
阴暗的地牢里,袭来了几缕凉风。狱卒打了个冷颤,似是有些犯困,挥着刀在铁栏上“铛铛铛”拍了几下,“都闭嘴!散了散了!看什么看,一个个的都没几天可活了还在这里看别人的乐子!”他话音才落,那偷心贼像是与他对着干似的,又发出了嘶哑厚重的声音,喊道:“心,是心!是人心!偷的是人心!”
“……”
地牢再一次沉寂。
有人嘀咕了声,“……疯子,丫就是一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大家别理他了,不好玩不好玩。”他觉得不好玩,但有些人觉得好玩。只听有一人又道:“兄弟,你瞅瞅你那样子,丑得多看几眼都能作呕,哪家小姑娘的心能被你偷了去?”
只是这次还没等众人哈哈大笑,偷心贼再次说道:“我说的是人心,你们听不懂吗,活的人心!挖出来时还在跳动,热乎乎的!有人想吃那人心,有人要……”
没有人看清他说这话时的表情,但都听出了他话里的惊悚。本来还在等着取笑他的人,蓦地似是哑了一般。
岐奉行听那人说到“偷心”时,便觉得有所不对。一颗活的人心,挖出来还在跳动。既有人想吃,又有人要……
谁想吃,噬心魔吗?
“要”呢,又是何意?
正欲再了解一些时,那偷心贼突然捂着胸口,像是疼得厉害,“啊啊啊啊啊啊……”地叫唤,嘴里哭喊道:“不能说了,我不能再说了……”
“不要挖我的心,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挖我的心……”
这回是彻底发癫了,方才笑话他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而此时,那偷心贼又开始扯自己的头发,抽自己的脸,整个人已经陷入极度疯癫的状态。
岐奉行还有事要从他那里了解,便打算暗中出手。他两指并拢,正欲出手时,那偷心贼却又安静了下来。刹那间,又回到了与岐奉行正常交流时的样子。他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整理了下,露出了一双看不清瞳孔的眼睛。
为了让瞳孔露出来,他费劲地睁大。按理说都进来第十次的人,总归有人熟悉了,可这次就连狱卒都倒吸了一口气——
原来,他一双小小的瞳孔全是灰白,竟似天生盲瞎一般!
“妖?妖怪吗?”有人试探着问道,眼神里的惊吓已变成好奇。
相比发癫的疯子,妖怪在他们眼里倒没那么可怕。只因天京城是皇城,有人皇在的地方,天神会庇佑,妖魔不敢放肆。这是天京城百姓默认的。尽管死于离奇事件的人不计其数,但天京城的人就是坚信都与妖魔无关。
岐奉行又看了那偷心贼两眼,安静下来的他又在仰着头。可是这里是地牢,看不见外面的天空。所以……他在看什么?
“你是妖怪吗?”有人好奇地已经敢朝刚才发了疯的偷心贼提问了。偷心贼灰白的眼睛无神地回看了他一眼,那人闭嘴了。
岐奉行心道:“不,不是妖怪。”此人身上并无妖魔的气息,就连邪气也没有,明明就是个未曾修过道法的普通凡人。而且……岐奉行猜想,此人刚才的疯癫应当是装的。只不过他装疯卖傻给谁看?这牢里除了狱卒便是囚犯,总不能是特意给他看的吧。
难不成此人已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不,这也绝无可能!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定然知道些什么!
只不过他口中的“偷心”到底是何意?
*
因着这一闹,狱卒拿着刀来来回回走了几次,每次走动,嘴里都会骂骂咧咧几句,他才不管眼前的偷心贼是人是妖,在他眼里,关在这里的都不过是一坨臭狗屎。
但狱卒看岐奉行的目光却是不一样的。岐奉行相貌突出,即便关在地牢里气质也是独一份的。
而狱卒眼里的深意,岐奉行也熟悉,和城门外的守城校尉如出一辙。没承想,从里到外竟都是一脉相承,岐奉行无声冷笑。
狱卒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正要拿着刀朝他挥动以示恐吓之时,另一名狱卒急匆匆跑了过来——
岐奉行见他俩交头接耳,说话的工夫一直对着他上下打量,看来是来找他的?
岐奉行已经做好准备迎接狱卒的拷问了,但让他意外的是,两名狱卒都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后便出去了。
出去也好,岐奉行就等着他们走!
狱卒走了之后,地牢里又开始呼天抢地地喊冤枉。分不清到底是真冤枉,还是装冤枉。岐奉行揉了揉耳朵,朝偷心贼走近。
只见那人却蜷缩在一角,呼呼睡去。哎……一个人若想装睡是叫不醒的。尽管岐奉行有无数种能让他醒过来的方法,可他若是不愿意说,醒来又有何用。
岐奉行看了他一眼后,折扇轻摇席地而坐。
无忧紧挨着岐奉行坐下,他看了看隔壁那位偷心盗贼,而后小声道:“殿下,他该不会就是那个……”
岐奉行没有说话,只是淡淡摇头。
“哦……”无忧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须臾,他又小声说道:“我猜也不是。”
岐奉行挑眉看他,“说来。”
无忧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他看起来都要死了,怎么可能挖得了别人的心。而且他太疯了,疯得有些假。他不像是偷心的,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岐奉行问道。
无忧想了想,道:“倒像是卖心的,就是那种神神叨叨卖假药的那种!”
岐奉行:“……”
事有蹊跷,岐奉行决定等那装睡的偷心贼醒来后再问上一问,他就不信此人能一直装睡。
*
青楼那边,落冰被人揪着头发带到了一间装饰豪华的屋子里。还没站稳,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条忽地被扯开,动作迅速又粗鲁。突然的亮光,让落冰的眼睛非常不适,他的头向下偏了偏。
“翠姨,你看她怎么样?”
“做得不错!阿林啊,你这次立大功了。”
听了此番对话,落冰看了过去——
床上坐了一个女人,服tຊ饰华丽、浓妆艳抹,一股子风尘味。
落冰一看就知道对方是做什么的,他娘的,他还真被拐到妓院来了!
见落冰死盯着自己,翠姨“啧啧”了两声,一张脸写着“满意”二字,她捏着手帕,嗓音尖细,道:“这可真是个美人。老天真是待我不薄,知道我这醉音坊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特意送给我一个大美人!哎呀谢天谢地,谢满天仙神。”
她说着还双手合掌朝四方拜了拜。
听到翠姨提到“谢满天仙神”,落冰本来迷乱的眼神一下子精神了起来,眼里似含着刀子一般射向了翠姨。
“哎哟哟,瞧瞧这眼神,可真凶!”翠姨的语气一点儿没有惧怕,甚至还有些兴奋,“我就喜欢这样有个性的美人。驯服下来,以后才更会听话。反倒是那种不会叫唤的狗,才招人嫌。”
什么玩意?他是一只乌鸦,居然将他和狗一起比较!?落冰气得心口都泛着疼,他发誓,待他功法恢复,定要把这翠姨的嘴巴给撕碎。想此,内心又骂起了岐奉行。该死的岐奉行,王八蛋!存心折磨他!
翠姨用手指勾起了美人的下巴,指尖在她脸蛋上轻轻一滑,嘴里称赞道:“阿林啊,你瞧瞧这脸蛋,你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脸蛋吗?”
那叫阿林的弓着身子,笑道:“如此漂亮的脸蛋世间少有,我啊也是今儿才见到。”
“是啊,”翠姨说着还轻叹了一声,“生得这般美就罢了,皮肤也是顶好的,吹弹可破,真是叫老娘羡慕!”
羡慕你个锤子!
若不是嘴里塞着一块大布,落冰绝对一口水就喷上去。
翠姨越摸越喜欢,她可太满意这次捕到的姑娘了,难得殷勤了一回,问道:“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落冰忍着没咬她一口,他使劲摇头,躲避那只肥腻的手。越是这般,在旁人看来,竟有些凌乱美。
“瞧我给高兴的,竟忘记将你口中布条给拿开。”翠姨虽是笑着说的,但那股笑容却令人浑身不适。“去,给他拿开。”翠姨使了个眼色,站在一旁的阿林走至落冰身边。
落冰满脸嫌恶,布条被拿下来后,恶心得一阵反胃。
“说吧,叫什么名字?”翠姨又一次问道。
落冰回想岐奉行给他的化名,低声道:“寄……寄蝉。”
“寄蝉?好呀,真是个好名字。”翠姨似是很满意这个名字,拍掌轻笑:“人美,名字起得也美,看来我醉音坊的生意这回是真有救了!”
翠姨高兴地又在落冰脸上摸了两把,嘻嘻道:“阿林啊,带寄蝉姑娘去梳妆一番。咱们,接客!”
落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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